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缘何说这夜的梦是怪梦而不是噩梦,只因这回与前世无关,只不过是白日里精神受到刺激后大脑皮层产生的胡思乱想。
她竟梦见自己头戴凤钗,身披锦绣罗衫,长裙曳地,通身标准的王妃装备,端得是华贵无双,正坐在沐光台与一众侧妃掌寝们摸牌,众人皆不敢赢她,而她又控制不住的总是赢,以至于气晕了对面的侧妃。
一屋子莺莺燕燕登时此起彼伏的尖叫。
再定睛一看,那侧妃肚子大如面盆,竟是要生了!
这下可要了贺纶的老命!
也不知他打哪儿冒了出来,抓狂的瞪着她,抄起根鸡毛掸子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抽,边抽还边骂,“为二两银子你就活活气死一个孕妇,你还有没有良知啊!有没有道德啊!她只是一朵单纯无害的善良小白花,日夜不辞辛劳的照顾你夫君,你不体谅她侍寝有功也就罢了,居然还利用摸牌下此毒手!你这个欠揍的黑心娘们,看我不打死你……还我爱妾,还我子嗣!”
请问这是狗血宅斗片场吗?然而她连句辩解的机会都没有,但也不会傻到站着挨揍,自是先跑为上。
孰料贺纶不依不饶紧追不放,闹得裕亲王府一片鸡飞狗跳。而贺纶捉她跟玩儿似的,不消片刻就把她打成狗,吓得她哭爹喊娘,四处乱窜,生生累得小腿肚子直抽抽,抽着抽着那根筋竟真的抽歪了,汤媛痛呼一声猛然睁开眼,抱着小腿直打滚。
此时天已经大亮,贺纶早不见踪影,顺娘听见汤媛的呻.吟,连忙分开帐子走进来查看,愣是帮她把扭曲的筋归位。
摸个牌都能被王爷打成狗,她大概是这世上最悲惨的王妃。汤媛顶着一身伤和将将痊愈的小腿,抹了把额头的冷汗,全是梦里吓出来的。
辰时左右海棠熬了一盅撇去油花的茯苓薏米猪骨汤,此物最是清肺祛湿还能防止抽筋,若是配合着晒太阳,效果就更显著。
她十岁就跟随毛姑姑,对药膳这一块儿颇有心得,这也是贺缨当年宠她的缘故,谁不喜欢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人?可惜现在的她,抚琴时总会有意无意的瞥见缺了两片指甲的左手,莫名的悲凉。唯有劈柴烧火或者添水做饭方能遮盖些许。
听闻汤媛病了多日不见客,她是真心的着急,甚至不眠不休的念经祈福,可又苦于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报答探视,思量多日,她帮厨房的婆子做针线换来几样食材,又特特熬了一上午,谨此聊表心意。
可望着汤媛身前案上精致到无微不至的饮食,她忽然又后悔了,颇为窘迫的立在原地。
汤媛是过来人,对海棠的心理一清二楚,这个姑娘既感激她同时也带着一点寄人篱下的惶恐与谨慎,唯恐有什么做不到位凉了恩人的心。
有家回不得,情郎亦是英年早逝,心思敏感一些也是人之常情。
这种时候你越是说不必多礼只管放宽心,她可能就会越多心所思。
所以她汤媛笑眯眯的对海棠道了句谢,便从容的尝了一大口,咸淡适中,极为鲜美!
“好喝,竟是不输王府灶上专门炖汤的媳妇!”汤媛由衷赞叹。
海棠见她目光温柔而坦然,使得自己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渐渐地舒缓,不再仅是身上暖,心里竟也暖暖的。她回过神,第一次露出笑意。
汤媛是个好人。
如果汤媛听见海棠心里这句话定要掀桌,千万别说她是好人,这在她听来就是傻瓜,她一点儿也不好,救她是因为物伤其类,再一个是因为看不惯人渣牛昌,正愁没借口殴打呢!
所以她不是好人,一点也不好,千万别用好人这两个字来形容她!
与此同时,躲在一处隐秘之地避难的贺维正饱受着精神与*的双重折磨。
惠必巫师只告诉他疲软大概要持续三个月,但没有言明初期的情况将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。
养伤的第五日,他基本已经确定自己跟净身没啥区别,哪怕闭上眼想象自己所能幻想的最香.艳的画面,也是寂静的可怕。
就算他可能活不过三十岁也没想过要孩子,但不代表他不想做男人啊!
贺维深吸了口气跳进铺满秋霜的河面。
幸而此生他遭遇过许许多多的羞辱与打击,心早已冷硬,这次的不幸固然令他“耳目一新”,但也不值得放在心里过不去。毕竟他对汤媛怀有恶意在先,甚至试图用她犒赏下属再杀之,所以她的任何反击都再正常不过。
换成他,只会更狠更坏。
贺维想通之后,怒恨自然也就平息,那么下次再有机会,他会特别干脆的弄死她,不让她有任何还击之力。
他缓缓滑动手臂浮出河面,水珠沿着伤痕累累的额头缓缓滴落,那是砖头敲的。
惠必巫师低头研究着地上的五行阵法,压根就未抬眼看他,却仿佛洞察一切,漠然道,“你这脑袋怎么回事?被陆小六用砖头砸的?”
贺维不置可否。
“是被那个女人吗?”
贺维尴尬的点点头。
“似你这个年纪可能会对任何年轻的女人感兴趣,但你要知道红粉皮囊稍纵即逝,哪有自己活得快活自在重要。”
出乎意料,惠必竟然没有谴责他。贺维尴尬到无以复加。
少年人犯点错也没什么,反正有大把的时间去改正。惠必拍拍他肩膀,“永远不要对猎杀对象产生欲.望,更不能把她当成女人,不然,哪怕她只是一个柔弱的羔羊,也有敲破你头颅的反击之力。”
贺维心中一凛,完全认识到了错误。
“那么说说看,吸她血的滋味如何?”
她的血?贺维顿了顿,那只垂着的手暗暗握紧,抬眸镇定道,“说来也怪,她虽不是处子,但血液似乎比以往遇到过的更能克制我体内的火毒,此事你不问我也正想请教你,不如杀了她炼那解毒的丹药试试。”
惠必若有所思的拧了拧眉,“不急,我观你气运有所变化,虽然微弱,但确实延长了你的寿命,说不定她是个有大气运的。如若有机会,先取她的血来让我研究研究。”
好。贺维收起视线,望向远方。
就在坏人对汤媛这只小兔子产生了研究的兴趣时,官兵突袭了一座普通农舍,揪出地窖里的七个余孽,杀个鸡犬不留,成功的解救两名人质,一个昏迷并不醒的中年人和一个昏迷不醒的老头子。
这边血流成河,那边惠必巫师依旧云淡风轻的立在芦苇湖畔与贺维眺望远方,直到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盘旋而落,带来神秘的消息。
惠必扫了一眼,淡淡道,“为了救你一个人,我可是牺牲了七个棋子,他们现在应该已被贺纶的人砍成肉泥。”
贺维垂眸不语。
苗疆余孽们自来就被洗脑的非常成功,一旦发现事迹败露毫无反抗之力就统统咬毒自尽,套话和审讯是别想了。
不过此番一共斩杀七人,还搜出两封没来得及寄出的密信,也算是不小的收获。说到密信就不得不赞傅瑾年的眼明手快,正是他及时阻止了想要“毁尸灭迹”的乱党。
回去之后,陆韬将事情经过原封不动回禀贺纶,叹道,“卑职原是念在汤掌寝的面上多多指点他,却没想到他本身就是个可塑之才,想来汤掌寝真是个有大福运之人,可喜可贺。”
贺纶闻言,神色稍霁,沉吟道,“这个人,你且留在身边再历练历练,等明年开春调入京师。是了,陆小六如何?”
“算他命大,再晚一晚恐怕就要不行了。”陆韬回。
倒不是这群乱党虐待他。事实上乱党想了无数办法挽救陆小六的生命,但到底条件有限,又不敢随意走出地窖采购草药,这才导致他的伤情不断恶化,倘若陆韬等人再迟一日,那伤势极有可能就要腐坏一发不可收拾。
就当二人在书房翻阅那两封密信之时,城门传来了不幸的消息。
有两个贼党强行闯关,且伤了二十名官兵。
才两个,就能伤二十人且还顺利闯关?!你们都是死人吗?
难道无人联络附近的星宿应援?
贺纶大怒,拍案而起,对那战战兢兢的城门小卒道,“让姓佟的滚过来!”
裕王少有疾言厉色之时,这般发作,莫说吓尿了那小卒,就连陆韬也心神一震,转念一想,就算有四名星宿前去剿匪,也还有剩有八名守在六处要道。一旦强人作乱,即便前方官兵不敌,附近的星宿也会在第一时间赶到,如何竟让贼人闯关成功?
佟知府绝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!
却说佟知府早就在赶来的路上,因为他腿断了,脸肿的像猪头,不得不让人抬着,这才稍稍落后于回话的兵卒。
甫一迈入正院,他就在下属的搀扶下连滚带爬的翻下担架,一瘸一拐挪向贺纶书房,一只茶杯就当头砸来,砸的他嗷嗷叫。
“啊啊,王爷息怒,王爷息怒啊,卑职有罪,却是被那强人逼迫啊……呜呜……”他跪在地上老泪纵横。
原来他消失的这两个时辰是因为被贼人掳去做了人质。
他毕竟是俞州城的老大,匪徒以他为质,底下的人哪里还敢乱放箭,而他因为怕死,不仅出尽了洋相还大声恐吓试图联络星宿的兵卒,要杀人全家。就这样耽搁了一会子,成功的帮助两个乱党脱离困境。
贺纶的脸霎时阴云密布,盛怒之极,双唇竟如吸饱了血的花瓣,眼眸更是瞪得佟知府几欲昏阙。
“那么,你是如何落入匪徒之手?”片刻之后,他才开口,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落在佟知府心口
佟知府说不出个所以然,只身体不停的哆嗦,筛糠一般。
原来他在衙门觉得无聊,偷偷溜出去见相好的,因为大康明文规定七品以上官员白昼不得狎妓,所以他就没敢让旁人知晓,只带着长随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,谁知道相好的没见到,反被人揍得差点归西。
贺纶缓缓坐回太师椅。
书房的气氛冰冷至极点。
佟知府已然只剩下克制自己不要便溺的力气了。
片刻之后,裕王没有一丝感情道,“拉出去,六十军棍。”
此时的汤媛还不知外院发生了何事,直至掌灯时分才见到贺纶。
她正在对镜涂抹脖颈和肩上的伤口,见他连招呼不打就这样进来,心底略有别扭,但还是镇定的穿上衣衫,系好衣结上前福了福身,转而为了他倒了杯热茶。
贺纶揽着她腰窝,“我看看伤势如何?”
大手已经将她衣衫轻轻扯下。恢复的还不错,已经结痂,他的神色这才微松,转而放开她道,“有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,想先听哪个。”
“坏的。”
“劫持你的人已经逃离俞州城。”
这果然是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。汤媛连忙问,“那好消息呢?”
“陆小六还没死,你可得好好谢谢我。”他戏谑道。
汤媛一瞬间恨不能给漫天神佛挨个的磕头,但磕头之前不能忘了贺大爷,难得他做回好事,正等着她表态呢。“王爷的仁义,奴婢一定没齿难忘。”她信誓旦旦的宣布。
“只是难忘?还是来点实际的吧。”
汤媛愣了下,心知糊弄不过去,只好倾身微微嘟起小嘴巴在他唇上亲了亲。
贺纶眸光就更深了,笑道,“阿媛真乖……”
唯恐他还要更多,汤媛连忙转移话题,“不是说有两个好消息吗?还有一个呢?”
贺纶道,“翻过年我要立你为侧妃,宗人府已经开始着手准备,你也做好心理准备。”他淡淡望着汤媛瞬间僵硬了的表情,“剩下的就看你姐夫何时坐上五品官,不过我觉得最多不会超过两年。我未来的王妃,这算好消息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