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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着李清漪在白云观时只带了个如英,众人皆知如英现今乃是李清漪身边第一得用的人,连同早前的如玉和丁嬷嬷都要往后退一位。
只是,如英和李清漪一样都是刚刚回王府,许多事都不甚清楚,故而还需丁嬷嬷等人先帮衬着——当初李清漪走了,她身边的人却都被裕王留了下来,这般一来,等她回来接手自然也更加轻松。
早在选秀之初,丁嬷嬷便在李清漪身上压了重筹,后来跟着从宫里出来,自也是指望着李清漪好的。故而,对着李清漪,她一贯都是恭敬得体的。此时闻得问话,丁嬷嬷很是小心的半低了头,轻声应道:“都已经备好了,正令人去请几位先生呢。”说罢,又把食单递给李清漪过目。
李清漪接过食单,认真看了起来。因为有严家在户部压着,裕王府的境况自然也没比之前好多少,说是留几位先生用晚膳,也不过是比平日里稍好些罢了。这食单倒也简单,四热菜、三冷菜、二点心:鱼羊鲜、炒三丁、糖醋鱼、京酱肉丝;酱猪肚、拌木耳、脆黄瓜;如意糕、果饼。
丁嬷嬷不易察觉的看了看李清漪的面色,接着道:“王爷说了,他与三位先生先用膳。娘娘可自个儿先吃些,等会儿送壶热酒过去便好。”
李清漪自是明白裕王为她花费的苦心,略一颔首,直接问道:“酒热好了吗?”
裕王府主要有三位讲官:高拱、陈以勤、殷士儋。虽然王府讲官都是皇帝给亲选的,但他们自到了裕王府起便被归为裕王一党。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,现今虽都是小官,但若是裕王登基,那么这些人就都算得上是帝师,前程无量。故而,高拱一颗心全都扑在裕王身上,为之殚精竭虑,事事尽心;陈以勤也是竭力维护裕王,“焦心瘁志,发为骤白”;另一位讲师殷士儋乃是山东人,素来豪放不羁,诗酒风流。殷士儋学问高深,文坛之中颇有盛名,平日里和好友在街头吃个螃蟹,都会成为百姓们议论的话题。平日里上课,他每次进讲前,都要斋戒沐浴以表诚心。
李清漪亲自带了如英去送酒,侍从入内通报后推开门,便见着裕王起身迎了过来,三位讲官亦是纷纷起身见礼。
裕王倒是笑了笑,牵了李清漪的手入内,替她和其他几人解释道:“王妃今日回府,听说几位先生都到了,便想着来和几位先生见一见。”
前头的话都已经由裕王铺好了,李清漪自然不会见外,跟着点了点头,笑道:“几位先生实在不必多礼,”她略顿了一下,便道,“王爷常和我说起几位先生,常说‘若无几位先生,便无本王今日’。我与王爷夫妻一体,先生们的维护之谊,我自也是记在心上。”
李清漪的话说得倒也谦和婉转,很能入耳。
高拱很是清楚李清漪在裕王心里的地位,想着这位王妃回来之后大约很快便能有世子出世,心里着实高兴。故而,他起了身,领头应道:“王妃过誉,不过是臣等职责所在。”
高拱为人高傲,喜欢争先,便是在几个讲官里头亦是隐隐为首。待他说过话后,陈以勤方才笑道:“早闻王妃贤淑*,有王妃在,王府之事,我等亦可放心。”
殷士儋素来是个不耐客套的性子,见着李清漪身后丫头还端着酒,接着笑道:“这酒倒是来得及时,”他剑眉一扬,道,“今日乃是王妃回府的日子,确该庆祝庆祝!”
李清漪闻言弯了弯唇角,转身亲自倒了酒,第一杯递给高拱,诚恳而感激的说道:“自高先生入府,不仅讲授经筵还多方调护,为裕王府之事上下呕心沥血。师恩如山,我与王爷都该敬您一杯才是。”
高拱接了酒,络腮胡颤了颤,颇为动容:“娘娘实在言重了......”
李清漪转而端起第二杯酒递给陈以勤,认真道:“陈先生几次三番在人前维护裕王,阐明正统,这杯酒,我与王爷同敬。”
陈以勤虽不及高拱位高也不似高拱高调,但他却也是个敢于直言的人。当初严家父子为难裕王,流言四起,是他直言道:“国本早就默定了。裕王生下来就取名载垕,从后从土,首出九域,此君意也。”后为古之国君的称谓,后在土上是表示君有大地。
陈以勤很是感动,伸手接了酒:“臣,多谢王爷、王妃。”
李清漪含笑端起第三杯酒递给殷士儋:“殷先生恪尽本职,尽心竭力,这杯酒,我与王爷敬您。”
比起前头两个,殷士儋觉得自己似有些不太尽力,闻言连忙道:“娘娘过奖了,臣有愧......”
联系感情这种事情由女人出面自然犹如和风细雨一般的柔和,但是政治永恒的联系纽带则是利益——这却需要裕王本人亲自来才合适。李清漪缓和了一下气氛,替诸人回顾了一下过往情谊,这才悄悄的捏了捏裕王的手掌,递了个眼神给他,重新把话转回给裕王:“你们男人议事,我也不好久留,便先退下了。”
裕王点点头,温声道:“你今日也赶了半天路,先去歇息吧,不必等我。”
众人跟前,李清漪自然也给裕王面子,垂首柔顺应下。想了想,她又亲自把那壶还未喝完的酒搁到桌子上,嘱咐了一句:“喝酒伤身,王爷和几位先生可莫要多喝。”
裕王正垂眸看她,灯光之下观美人,犹如明珠生晕、雪堆玉砌,越看越美。
纵然裕王与李清漪相处几年,早已看惯了她的美貌,可因着胸口的那一腔无法言说的爱意,此时依旧觉得心动神移、情难自禁。现今,她五官渐渐长开,比过去更清美、更精致,那样的神容便如多年前在画卷上看到的一般温柔秀致。似琼枝玉树又如姑射仙人,几欲凌风而去。
好在,她的手是握在自己手中的,柔腻温暖,近在咫尺,呼吸可闻。裕王一念及此,心上温软得不得了,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都被捏的发颤了。他不由得伸出手替李清漪拢了拢鬓角,目光不自觉地在耳垂上红宝石耳坠一掠而过。他的动作又轻又慢,仿若清晨推开雕格窗扇,折下那朵心仪许久的染露玫瑰,说不出温柔缱眷。
因着后头还有几个先生瞧着,再如何的心猿意马也只得忍下那百转柔情。裕王握紧李清漪的手,含笑的、低低的应了几声,然后才亲自送了她出门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