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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夷正在梳洗,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,当即皱了皱眉头。
相处的时间长了,听脚步声也能察觉出傅九衢的情绪来。
今儿的广陵郡王多有不悦,看来和奉使大人相见,很不愉快嘛。
辛夷加快了刷牙的速度,这个牙刷是她新改良的,但还是不够柔软,这一用力,牙龈便出了血,一口吐出来,把傅九衢吓一大跳。
“怎么了?”他匆忙过来扶住辛夷,眉头微拧,满脸担忧。
辛夷嗽嗽口,将杯具和牙刷递给桃玉。
“牙刷太硬了。怎么样,曹翊今儿来衙门,说什么了?”
傅九衢神色如常,“他还能说什么?你又不是不了解他那个德性,传声筒罢了。”
“……”
辛夷对曹翊算不得了解,但他为人循规蹈矩,肯定不会违逆赵官家的指示。说是传声筒也不为过。
“那有什么好生气的呢?”辛夷笑着陪他回屋坐下,“官家怎么说?”
傅九衢沉默。
片刻,抬头看她一眼。
“大理相国找大宋要人,企图把高明楼带回大理。”
辛夷微微一怔,很快便明白过来。
“无论如何,高明楼明面上的身份是相国之子,大理皇帝亲封的东川郡王。从两国邦交来说,大理的要求也是合乎情理,高明楼再是作恶多端,在他爹的眼里,还是亲儿子……”
傅九衢哼声,“我岂会如他所愿?”
他说到做到,接下来的几天,无论曹翊说什么,一律我行我素,反倒是把葛庸留下的那一堆烂摊子事儿,悉数交给奉使大人来办。
葛庸所涉案件已然明朗,无非上下勾结,他与杨怀敏的关系,也脱不开权钱色的钩子,这一串事件导致的扬州府各类案件积压多年,要办理起来,很是耗费精力和时间。
曹翊碰了个软钉子,上也不上,下也不是,差事砸过来了,老百姓一个个竖着大指拇夸新来的奉使大人是青天大老爷,他这是办也得办,不办也得硬着头皮办。结果精力全浪费在这上面了,又挑不出傅九衢半分错处。
轻轻松松放出一个大招,傅九衢就把曹翊吃得死死的。
可一个有张良计,一个有过墙梯。
在带伤办差几天后,曹翊沉不住气了,径直带人去扬州府大牢,要审讯高明楼一案的主犯,结果被弈川拦在外面,只得气咻咻地去找傅九衢。
一句“奉旨督办”,曹翊说得掷地有声。
两虎相争,其他人都不敢插嘴,看那风起云涌,以为他俩要打起来……
傅九衢却是云淡风轻,让人奉上茶水果点,慢条斯理地吃着茶与他闲话家常,对曹翊要插手高明楼一案始终不表态。
唇枪舌剑间,曹翊那么好脾气的人,都让他气得差点发飙。
“广陵郡王横加阻止,不得不令本使生疑,高明楼一案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猫腻……”
“疑得好。”傅九衢慢悠悠放下茶盏,叫程苍拿来一条薄毯,“去,给奉使大人搭在腿上。天气转凉了,曹大人不辞辛劳去地牢,快别冻着。要是三五月好不利索,还得留在扬州过年。”
曹翊深吸气,“广陵郡王当真要抗旨不遵吗?”
“不敢不敢。”傅九衢淡淡一笑,“只是官家派奉使千里迢迢来扬州,竟在漕河遇上水匪,本王以为查清水匪比这桩积案更为紧要。奉使大人金尊玉贵,可受不得半分委屈,您的案子当然要优先处置……”
不受半分委屈?
曹翊快被要被他委屈死了。
“行。那敢问广陵郡王,水匪可有下落?”
傅九衢端过茶盏,一丝不苟地道:“快了。奉使大人好生休养便是。您把身子养好,我才好向官家交代。您把身子养好了,那就是扬州百姓之福。”
曹翊:……
这种套话是傅九衢最厌恶的,却让他拿来对付自己。
曹翊气也不是,恨也不得,攥着搭在膝盖上的薄毯,冷下眉眼。
“官家那边,你让我如何交代?”
傅九衢道:“这个好办。过些日子我便要将杨怀敏押送回京,这个札子你来写。”
曹翊略略一怔:“你是说……”
傅九衢道:“官家那般信任杨怀敏,这老匹夫却辜负了官家的厚待。我原是要在扬州办他,杀一儆百的,可奉使大人一番劝说,我终于答应等把他贪赃枉法、背主负恩的罪证收集齐整后,一并遣送回京,交由官家圣断。”
曹翊:……
说得这么好听,好像为了让他交差,这才忍气吞声地退步一样。
可谁不知道杨怀敏是一个烫手山芋?至少从目前来看,杨怀敏就是一个贪财怕死的庸碌小人,留在手上也没有多大的意义,不如送他一个顺水人情。
又一次不欢而散。
曹翊离开时,轮椅都推出了二门,突然想到什么似的,勒令宋化回头。
傅九衢刚从大堂门外的石阶走下来,英俊挺拔,面带微笑。
“奉使大人,还有事?”
曹翊坐在轮椅上,抬头看他,“广陵郡王,你在坑我。”
傅九衢扬眉,“有吗?不曾。”
曹翊哼声:“这里没有旁人,你就照实说了吧。你是不是怀疑杨怀敏奉了官家命令才来扬州与你为难?你怀疑官家,与官家生了嫌隙,这才想将他送回去,让官家难堪。”
傅九衢轻轻地一笑,眉目疏冷。
“曹大人这么说可没有道理,我是送也不对,不送也不对?”
曹翊不看他那一张淡若清风的无辜脸,正色道:“杨怀敏犯下这等滔天大错,丢的是官家的人,只怕此刻官家也是恼极了他,恨不得让他死在扬州大牢才好。你却让我写那封札子,将人遣送回京,杨怀敏要是一口咬定官家支使,那卷宗送上去了,官家便再撇不清与杨怀敏和这桩案子的关系,你让官家的脸面往哪里放?你就是诚心让我来做这个坏人!”
“误会。”傅九衢笑得漫不经心,“在官家眼里,杨怀敏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鱼饵罢了。让鱼吃掉了,是他的命。鱼不肯吃,那随便怎么处理都好,不耽误钓鱼人继续垂钓。”
“哼!”
曹翊瞪他一眼,“我信你个鬼。杨怀敏不是鱼饵,只是一块不中用的试金石。”
赵官家端出这一块试金石的目的,要试的是傅九衢的赤胆忠诚和权力欲望。只可惜,杨怀敏太过愚蠢,财迷心窍,还有一颗小人之心,他误读了官家的心意,在拿到圣谕后也误读了自己的地位,飘飘然间忘了身份,疯狂敛财,终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。
做试金石的人,没试出别人,倒试出了自己一颗贪财好色的黑心。
傅九衢笑了笑,对曹翊扬了扬下巴。
“曹大人深谋远虑,所思非人。你的疑惑大可回去问官家,我回答不了。”
曹翊坐得稳,目光更稳,“官家也奈何不了你这个亲外甥,不然也不会派奉使前来……”
“此话可乱讲不得。”傅九衢反唇相讥:“曹大人这才是在坑我。要是这话传出去,我岂不是要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?”
“既然怕,那就听旨行事。”
“我何时不肯听旨了?不曾。”
“……你少跟我来这一套。”
两人正说话,孙怀颠颠地过来,笑盈盈地说话。
“爷,湘灵姑娘过来传话,娘子又备了您爱吃的菜,请您下值了便早些回去,说是蟹酿橙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蟹酿橙?
是个新鲜词。
傅九衢慢慢走下最后两级台阶,站到曹翊的面前,似笑非笑。
“奉使大人要是没有别的事,本王便不奉陪了。夫人备了桌席,就等我回。”
莫说曹翊的随从宋化,就连孙怀听着都有点不落忍了。
九爷这是往曹大人心窝上戳刀啊。
曹翊靠着椅背,直视傅九衢勾了勾唇,一字一句说得平静。
“来扬州好些日子了,吃不惯本地的饭菜。犹记得郡王妃有一本私人菜谱,珍馐美味随手拈来,不知可否叨扰贤伉俪,到贵府蹭一顿吃喝?”
傅九衢凝视着他,“不方便。”
曹翊:“郡王如此小气?”
他微顿,一字一顿地道:“原来郡王是怕我……胃口大,吃多了,郡王没得吃。”
哼!傅九衢明知道曹翊这是激将法,可一个“怕”字足以让醋王家的醋坛打翻。
他和十一已是夫妻,为何要怕曹翊?
既然某人自找不痛快,那他何不成全。
傅九衢淡淡一笑,“曹大人不嫌弃,那便请吧。要是饭菜不合胃口,多多担待才是。”
曹翊微微侧目与他对视,双手扶住轮椅,“宋化,走。”
宋化后脑勺上凉涔涔,“是。大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