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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里没有外人,赵祯说话便没有顾忌,语气也远比他在大殿上面对朝堂时更为愤怒。
别人喷他时的唾沫星子,他全都喷回给了傅九衢。
长公主见状,慌了神,不停给傅九衢使眼神,然后拿着帕子抹了下眼睛,期期艾艾地道:“看看我生的什么孽子哟……早知如此,生出来便掐死他好了……”
她说得情真意切的样子,把赵祯气笑了。
“你母子两个少在我面前一唱一合。我若当真要治他的罪,你怕会是第一个跳起来骂我。”
赵玉卿心里咯噔一跳,拿开帕子,眼圈通红地看着兄长。
“臣妹哪里敢?我只是难过……生个孽子给皇兄添了这么多麻烦,皇兄要治罪,便治我的罪好了。衢儿没有父亲。养不教,母之过,我代他受过便是……”
“罢了罢了。”赵祯就这么一个同父同母的妹妹,兄妹感情一向要好,赵祯本就子嗣不丰,常觉得亲缘凉薄,更是疼惜妹妹和这个外甥,几乎对他们予取予求,哪里听得妹妹这样伤心地哭?
“你们都下去吧,此事让朕来处置。”
傅九衢抬头:“官家要如何处置?”
赵祯瞪眼,“你还敢问?”
“……”
“容朕想想。”
~
时令正值仲春,正是一年中天气最舒适的时候,辛夷在药铺里的日子,原本也是舒服至极。
但她没有想到,流量效应在古代也适用。自从她出了名,药铺里的生意便一日好过一日。
有些人是慕名而来看诊。
有些人是慕名而来要签名……不对,是要见张小娘子。
辛夷药铺里的成品药种类很多,有个什么伤风凉寒的,直接拿了回去吃也能好转,不用反复开中药来熬,性价比更高。
而疮疡痈肿一类的疾病更是如此,辛夷的治疗方式与众不同,一把手术刀耍得炉火纯青,别人不敢治的,她敢治,且经她诊治的人,总是痊愈得很快。
她甚至为一个被牛撞断鼻梁的小娘子做了手术修复,让那个小娘子容色更美……
一时间,张小娘子的手术刀,很快便闻名于汴京城。
她的医术名声,渐渐盖过了周道子。
名声越传越远,别的州府也有听闻者,不远前来汴京问诊,每日里药铺的病人络绎不绝,周道子和他请来的那个姓葛的大夫,加上安娘子都忙不过来。
良人和湘灵在药铺待了这么久,早已熟识了各种药名,因此,成品药的售卖,除了两个伙计以外,她俩也常被安娘子叫帮忙。
即便是这样,也常常忙得脚不沾地。
辛夷又先后聘来两三个伙计和三个大夫,然后按照后世的经验,用了“排号”的机制,便给店里的人制定周假,但这也只能维持秩序,她仍然很忙。
“良人,你来看着一下。”
辛夷朝良人招了招手,从桌案后站起来。
“我去更衣。”
累了一上午,她脑子有些昏沉,借着方便的机会走到后院里透气。
一念和二念去了学堂,只有贞儿陪着三念在后院里玩耍。
两个小姑娘在看新长出来的辣椒叶。
“贞儿,你不要动它,娘说椒椒长大了,特别好吃。”
“好奇怪喔,这个真的能吃吗?”
“能。娘说能吃,一定能吃。”
“但是它看着并不好吃的样子?要不,我尝一口?”
“不行!椒椒还没有长大,娘说,长大了会变成红红的,到那时,就好吃了。”
“那好吧……三念,我们去河边捉蝈蝈吧。”
“不行!娘说,没有大人陪伴,小朋友不可以去河边。”
三念叉着腰,一本正经地告诉贞儿,那一副小大人的模样,给辛夷弄笑了。
“娘~”听到她的声音,三念第一个扑上来。
“乖。”辛夷摸了摸三念的头,又走到辣椒边上,伸手拔下一株杂草,然后仔细讲述辣椒开花结果的过程。
两个小姑娘听得津津有味。
“娘,椒椒长大了,让我第一个试吃好不好?”
三念的话,听得辛夷又好笑又好气,“椒椒可是很辣的,到时候你可别哭……”
“你第一个吃,傅叔怎么办?”
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,让辛夷心底咯噔一下,侧头看去。
傅九衢不知何时从侧门走了进来,眉目带笑,风华浊世,愣是将他背后两个原本长得不错的高大侍卫比成了歪瓜裂枣。
“傅叔,傅叔来了!”
三念尖叫着跑过去,伸手要抱。
傅九衢在她脑袋上叩了一下,目光瞥向辛夷。
“你是小姑娘,傅叔不能抱你。”
三念歪着脑袋,“为什么?”
傅九衢:“傅叔是男子,不可以随便抱小娘子,抱了便要负责任,你可明白?”
三念似懂非懂地扭头看辛夷,却见她的娘面红耳赤,不知道在想什么,眼皮乱动,一脸失措。
“娘,你怎么脸红了?”
辛夷对娃属于是放养,平常很少和三念说这些,看着孩子满脸疑惑的表情,她这回不是脸红了,是耳根发烫。
“没什么。”辛夷强作镇定:“你和贞儿回屋去,昨天安娘子教你们认的字,会写了没有?”
三念垮下了小脸。
她和二哥哥有一点很相似,都不喜欢念书。
“快去!”辛夷难得虎下脸来。
贞儿去拉三念,三念却是求助地望向傅九衢。
“三宝想和傅叔一起玩。”
傅九衢抬抬下巴,“写好字再来,傅叔今日休沐,不走。”
三念立马换了一副表情,惊喜地叫了一声好,拖着贞儿便飞快地跑走了。
傅九衢的目光尾随着孩子离去,摇头失笑。
在辛夷的教导下,这小姑娘十分的野,莫说大家闺秀,便是寻常人家的女子,也没有这样的……
“郡王怎么来了?”辛夷走到墙边的水槽边,接水洗手。
傅九衢扫她一眼,见她背对自己,挑了挑眉,“来看看孩子。”
听他没有不正经的胡说八道,辛夷松了一口气,然而傅九衢话音未落,便又补了一句。
“也顺便看看你。”
尽管只是一个顺便,也让辛夷很是头痛。
这些日子,她忙得不可开交,有时间便一头扎进研药房,差点把傅九衢忘到了后脑勺……
她拿帕子擦干手,又走过去,从屋檐下的抽屉里拿出润手的脂膏,认真地涂抹均匀,这才问傅九衢。
“那郡王今日来,可有告诉长公主知晓?”
傅九衢凝眉,“本王断奶了。”
“……”
辛夷抿着嘴唇,沉默片刻,“郡王是可以想来便来,但是如果长公主怪罪下来,却要我来承担,这不公平……”
傅九衢点点头,“我也认为不公平。”
辛夷瞟他一眼,刚要说话,便又听他认真地道:“你将本王看了,抱了,也摸了,却不负责任地转身便去……你让本王以后如何做人?”
什么?
辛夷以为自己听岔了。
她睁大眼睛,见傅九衢满脸严肃,并无半分玩笑的样子,尤其笑了。
“郡王别戏谑我了。你我的身份天壤之别,不合适。”
“是么?”傅九衢走近几步,低头看着他,微微一笑,“本王看你十分合意。”
辛夷皱眉,抬头与他对视。
“郡王当真不是搞笑来的吗?我早就说过了,我虽门弟低微,但也不愿意做人家的外室,更不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丈夫……所以,郡王不要再执着那晚的事情,我不需要你负责……”
“我需要。”傅九衢懒洋洋地笑。
“……”辛夷无语地盯着他。
傅九衢微撩眼梢,笑得无声无息。
“那我来做你的外室可好?”
辛夷脑子里嗡的一声,差点没反应过来。
“你疯了。”
傅九衢没有回答,示意孙怀给他端一张椅子过来,然后大剌剌地坐在院子里,吹着五丈河的暖风,看着辛夷种的辣椒玉米和西红柿,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撑在额头上。
“吃了两天的药,头仍是痛得厉害。不见好,这才来找你的。”
“……”
辛夷这人吃软不吃硬,尤其见不得病人。
这个职业病,让她无法眼睁睁看到任何人在她面前称痛。
“你跟我进来,去诊室里。”
傅九衢见她拉着个脸,眉梢微抬。
“我喜欢坐这里。你来给我揉一揉便好。”
他语气温柔,眼睛里仿佛噙有万种风情,瞧得辛夷脸热心跳,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
“你别这样,有人看着!”
她警告傅九衢,却见他抬了抬眉,“哪里有人?”
辛夷回头,发现程苍和段隋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离开了。
整片天地里,只剩他们二人。
“过来!”傅九衢傲娇惯了,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辛夷皱着眉头,看着她,一动不动。
傅九衢见状,又笑了起来。
“你不好奇香料案的后续吗?”
“好奇。”辛夷说得生硬。
傅九衢眼梢又是弯起,慵懒而耐心地哄她。
“你不过来,我如何告诉你?说得大声了,岂不是被别人听了去?”
他朝辛夷伸出手,再一次轻暖地望着她笑。
“过来。我想抱抱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