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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门一开,走出来一位灰色素袍年轻人,容色有些发青,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忧郁。他是乔立。
沈雪指尖轻叩桌面:“你听到了,沈四已魔怔,做不得谁的良妻。“
乔立坐下:“沈五小姐请在下来,要说的不是这一句话吧。“
沈雪点头:“乔公子明白人。”
乔立拱手:“求镇北侯府施以援手,往后,但有差遣,莫敢不从。”
沈雪摇头:“杀人偿命,自古如此,乔尚书犯下命案,谁也救他不得,大义亲情,乔公子是乔家子弟的翘楚,不当有那狭隘的执念。乔公子思虑应当放在乔家在连损两柱之后的何去何从。”
“落在井里,不敢期盼没有扔下来的石头。”乔立黯然,“宫里传来消息,姑母熬不过今晚。”
沈雪一怔,顿顿,慢慢道:“昨天傍晚我在宫中,太后召见,公主殿下送我去慈宁宫,半路上被告之乔昭仪不好,公主前头走,陛下后头到。”
乔立眼睛睁大。借乔昭仪带走简凤仪的人,是延庆帝?也就是说,让乔昭仪在那个时刻不好的人是延庆帝?乔昭仪从不好到无救,谁的原罪,延庆帝?乔阁老死,乔尚书将死,乔昭仪待死,延庆帝这是放弃乔家了!
乔立脸色惨白如纸,大树被连根拔起,枝枝桠桠还能活吗?
沈雪抿唇:“柳条纤柔,柔又可称柔韧,而强壮的柳枝在扦插在适宜的土壤,很快就会生根。”
乔立怔怔,眸中微亮,拱手:“沈五小姐不吝赐教。”
沈雪的嘴角划过一弧:“联姻,于求婚的一方来说,是基于自身的需要,于允婚的一方来说,则是一种态度。或麻痹对方。或稳固关系,于双方,都是做给别人看的。内里是喜是泪,端看两个人的心意,有付出,通常都会有回报。”
乔立有些犹疑。联姻,乔沈联姻?撇开沈四,便是眼前身着男装的沈五,沈五不嫁信王府嫁乔家?乔立不能相信,沈五就坐在对面。她的神情凉凉淡淡,毫无小女子动情的气息。
沈雪的指尖不再轻叩。道:“镇北侯府除沈四外再无嫡女,六妹妹乃二房庶女,及笄在即,有三年时间由我大姐,武宁侯夫人,亲自教诲,堪当大户大妇。”
乔立又怔。三年时间,是指乔家子弟守大孝的三年吗?微凛容色:“沈四小姐当真替嫁?将成沈家弃女?”
沈雪不语。沈霜霜想嫁入信王府,必遭全家反对,在祖父面前,她除了说一句“沈五不想嫁,沈四有意嫁”之外,多一个字没有。沈家人应该都明白,于沈家目前面临的危险态势而言,同意沈霜霜嫁给简少华。有稳住信王府的大作用。然而,在祖父严守家训、不会为了富贵放弃族中子女的情况下,沈霜霜一意孤行,执迷不悟,那就是她自己把她从沈家割裂出去,是好是坏,再怪不得沈家的选择。不作死就不会死,往死里作,不死才怪。
沉默就是默认。乔立肃然。嫁给简少华的沈霜霜变成沈家弃女,表示镇北侯府与信王府,联姻成功也走不到一起去。做给别人看的,做给那些想看的人看的。
乔立忽道:“今天早晨,信王府以一顶小轿送我大姐回乔家,大姐拔发簪刺入咽喉而死,信王府坚持以小轿把大姐的尸体送回乔家。”
沈雪凝眸。简少华与乔曼玉和离,尚未通过官府备案、皇家玉牒销名,乔曼玉在信王府自杀,应该算是保住了她信王府世子元妻的名分,任何再嫁简少华的女子都得对她执妾礼,抛开三年夫妻情,于法理,信王府应当承担乔曼玉的丧仪,却一推了之,既是不承认乔曼玉死保的名分,也是对树倒的乔家一种无情的蔑视。
乔曼玉爱简少华,不愿简少华纳一个夺爱又逼位的女子,这才对沈雪下手,招来沈雪的反击。乔曼玉之死的原罪,究其内底,因为简少华三心二意一味谋求帝业。
沈雪望着乔立,微微笑起来:“乔公子心慧。”听弃女两字而知两府形势,以弃尸一事表明乔家态度,有乔立担起来的乔家,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。
乔立的脸上也有了笑容。那种属于上位者的淡定优雅,令乔立相信这个男装丽人,说得出,做得到。
在最落魄的时候伸过来的手,最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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仍然聚春和饭庄顶楼的雅间。西斜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,空气里满是深秋的凉意。
沈雪将写满字的一摞纸递给冬草,道:“交给三爷,让他嘱咐楼下大堂里的说书先生,还有车马院里的说书先生,我希望五天之内,杜大小姐被害致死的故事传遍长安,让杜家身败名裂,在长安再无立足之地。”
眼角掠过一丝冷意,“至于许家,大小曹氏正想借武安侯的名头抬高身价,两位小姐也该早忘了我对她们说过的话。区区立足之地抵不了杜红薇承受过的屈辱,我该让她们哭一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。”
“喏。”冬草出门,心里默默地说,得罪谁也别得罪沈家五小姐,连她身边的人都不能得罪,忽然得意起来,她冬草乃是沈家五小姐身边的一等大丫环哦。
郑伯豪收回敲门的手,迈步进屋。
沈雪向郑伯豪裣衽一礼:“阿雪见过大姐夫。”
郑伯豪慌忙跳闪一旁:“五妹妹这是要折我的寿么!我哪里当得起你的礼。”
沈雪淡笑:“姐夫既唤我五妹妹,如何当不起家礼。阿雪请大姐夫到此,实是有要事相商。”
“五妹妹这身打扮,直叫我认作长安又出美少年了。”郑伯豪坐下,微笑,“五妹妹有事请直讲。”
沈雪取过桌上刚沏的热茶,对郑伯豪做了请用的手势,喝一茶,道:“叶指挥使擅自离开鹿山营地,军中有什么说法?”
郑伯豪端起茶杯,将茶一饮而尽:“擅自离营。夜不归宿。都是军中罪名。二殿下走时,见到他的人都看得出来,他脸色非常不好,我见他迟迟不归,便向众将解释,连日操劳,指挥使有些不妥,回长安瞧病,今日有人问起,我只好说指挥使病得有些重了。五妹妹可知二殿下去了哪里?”
沈雪慢声道:“他。的确有些不妥。照姐夫说来,鹿山军营已经散开他生病的消息了。”
郑伯豪怔住:“二殿下。真的不妥?”
沈雪眸中有薄雾升起:“他就在后楼四楼甲字号房,因为某种不好说的怪力原因,他会昏迷一段时间。还请姐夫明天一早递一道奏折,说明叶指挥使过于疲劳导致重病不起的事情,并请旨尽量谢绝不必要的探访。姐夫不必担心太医问诊,二殿下他,真的不妥。”
郑伯豪心一沉:“这么严重?我可以去看看他吗?”
“过一会儿应该会有圣旨。请北晋议和使团的所有成员搬离客栈,搬到某处大宅,还望姐夫思量,既不露底,还能把二殿下留在客栈。”沈雪半垂眸,“另外,阿雪还想问姐夫一句话。”
郑伯豪搓搓手:“二殿下身边的海鲨陆虎空鹏,都知道我的身份,五妹妹说不露底。防谁?”
“慕容遥。”沈雪很干脆地说。
郑伯豪皱眉:“在落雁崮顶,我与四殿下并肩抵御苗家叛军,四殿下人还不错。”
沈雪眸光一冷:“慕容遥肯与你并肩抵御苗家叛军,那是因为延庆帝让出了北疆三关。你该知道北疆三关于南楚的重要性!守卫天元寺,损失的是慕容迟的野狼营将士,成全的是慕容遥的军功,郑伯豪,你有脑子没有?”
郑伯豪怔怔。
沈雪叹了一声:“我从海鲨那里得知,花皇后是昌平皇帝邂逅的一个良家子,而慕容遥的生母柏贵妃是北晋当朝权臣柏太师的嫡女,身份悬殊之大,柏家若对权势无感,又怎么会位极人臣,只在皇家之下?”
稍停,又道,“已有消息,北晋太子慕容飞被毒害,生死不明。你以为慕容遥不告而入长安,就是为了瞧他二哥看中的女人来?”
郑伯豪面色绷紧:“五妹妹慧质,怪道二殿下用心!不过,那四……慕容遥怕是已经看出我的底,难瞒得了。”
沈雪揉揉额角,道:“事已至此,姐夫不必刻意隐瞒,也不必刻意暴露,慕容遥问起,姐夫打个哈哈不予回答便是。我想二殿下对慕容遥应当有所保留,野狼营当有保密守则,陆虎空鹏不至于向慕容遥全盘托出。”
郑伯豪没注意沈雪没提海鲨,问道:“五妹妹所说的要事,还有什么?”
沈雪端正坐姿:“姐夫,阿雪想问问你,当初决定弃楚投晋,是因为北晋国强兵多吗?”
郑伯豪不悦:“北晋国强兵多,郑家什么时候怕过!我与家父的决定,完全是因为二殿下个人魅力,折服于他远在高天的理想,嘴上说天下一统,很容易,落在行动上,只有天命之人才能做到!”
沈雪紧追一句:“姐夫服的是二殿下这个人,而不是旁的?”
郑伯豪笑道:“五妹妹在考我?”
沈雪的脸上没有笑容,静静的。她说:“姐夫这么说,阿雪可以不可以这样理解,有慕容迟,你投晋,那么,如果没有慕容迟,你是投晋,还是保楚?”
郑伯豪笑道:“我们郑家在南楚也是响当当的侯府高门,就是为了跟随二殿下做些大事情,我们才舍弃朽腐的简氏王朝。五妹妹,你以为我们郑家想要的是北晋许下的大富贵?”
沈雪蹙眉道:“如果北晋没有了二殿下呢?姐夫何去何从?”
郑伯豪吓一跳:“五妹妹何出此言!难不成五妹妹想杀二殿下?”
沈雪摇摇头:“圣人不语怪力乱神,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姐夫说。二殿下昏迷,可能明天会醒,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。慕容飞被暗算让我有一种感觉,反太子党开始作为。二殿下与慕容飞手足情深,是反太子党万不能容的人,一定会借着他的昏迷,置他于死地。而慕容遥,轻松松拿下南楚北疆三关,回到晋阳,人气必然猛涨。花皇后娘家势薄,人又愚蠢,想是连三殿下慕容骋的性命都保不得。”
郑伯豪沉默片刻,道:“五妹妹想说,有二殿下,可投晋,没有二殿下,当保楚。延庆老儿年老,命不久矣,凤鸣皇子,人还不错,是吗?”
沈雪微笑:“先帝有遗诏,保先皇后血脉,勇王府。姐夫三思。”
冬草推门进来:“小姐,三爷说,宫里的人再过两个街口就到聚春和,有一大队禁卫军。”
沈雪站起:“姐夫,与慕容遥的第一个交锋,由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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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章补22号的缺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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