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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雪心头大震,一头钻出车厢,撩裙子跳下马车,只听得“轰”“轰”十声巨响,震得大地嗦嗦摇晃,北方的半边天随之亮起一片红光!
沈凯川骇然失色,这般巨响,从未听过,可谓是惊天动地,长安城的所有人都会从沉睡中惊醒,染红了半边天的红光,那是火,熊熊大火在燃烧,红光的下方,正是南楚的中心,皇宫!
又两道火光划过红了半边天的天空,尖锐的吼声呼啸而过,两声更加震慑的巨响,震得人心也哆嗦!
这声音,久违了!
沈雪的眼底唇角漫上一丝会心的微笑,她做了个手枪里的土鳖货,慕容迟搞出的是与高科技、数字化完全不沾边的炮,低技术、低价格、低素质人员使用的三低大杀器。
107火箭炮,多弹连发,发射快,火力猛,重量轻,可以快速分解和结合,拆开后单个部件与农具相仿,重不过30公斤,上不过颈,下不过臀,宽不过肩,重心贴身,便于抬头、奔走、通行。刚刚呼啸而过的炮弹,出自107单管火箭炮,全重23公斤,射程8.5公里,精度高,威力大,一个强健的特种战士可以独自将发射装置及两发炮弹扛到发射点,远距离袭击敌方之后安然撤离。
尤为丧心病狂的是,107火箭弹可以敲掉后盖,在地上排成一溜,用火直接点燃发射,目标距离1.5公里。
这种价格便宜、坚固耐用、无须专门培训、老少皆宜的火箭炮,与AK-47枪、RDG-7火箭筒被白头鹰并称世界三大流.氓武器,越南丛林里的小鹰,阿富汗荒原上的小毛熊,血流漂炮啊!
慕容迟,他还活着。活得很不错,十足小人嘴脸,现报今日仇,隔了夜都不行,这样迅猛毫无顾忌的反击,是自信,还是自大,实力是王道。
沈雪回头看向沈凯川,不禁生了三分忧烦。
慕容迟,不仅是个特种兵。还是个军械高手,军事理论与实际的应用也极好,又占据了原主的古武绝技。五年灭五国,生擒五帝,怪道他敢以“统一天下”为己任!完整保存长安这座依山而建的千年古城,并不容易,慕容迟到长安来。绝不是为了议和,绝对是侦察敌情,实施斩首行动!
镇北侯府武将世家,守土有责,与慕容迟完全是敌我两方。
沈雪的目光扫了一下简少华。这个姿容绝艳的少年郎,一心要坐上南楚第一椅。坐上了又如何,与慕容迟对阵,貌似不值得期待。
简少华自诩喜怒哀乐从不形于色。此时也变了脸,这两声巨响所在的位置,似乎就在信王府附近。简少华很慌乱,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并非一切俱在掌握之中的危险感觉,他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发出这样巨大的声响。也不清楚巨响之后会是什么样子,他迫切地想了解。顾不得与简少卿和简少恒说话,身形冲天而起。
沈雪注视着简少华匆匆离去的身影优雅如飞鹤凌空,脑海中飞快计算了一下前后两批火箭弹的弹着点,慕容迟向皇宫发射了十枚燃烧弹,向信王府发射了两枚炮弹!天元寺,有皇帝派出的御林军,信王府,又有什么?沈雪目光倏冷,冷如高山绝壁之上千年不华的寒冰。
简少华,原来那些假禁卫军是信王府派去的真刺客,竟是你杀的陈默雷!陈默雷既与你无仇,更不挡你的路,你杀他,为什么?
因为他有一个叫沈雯雯的妻子,因为沈雯雯是镇北侯府的二姑奶奶,因为沈二姑奶奶的妹妹沈五小姐不肯嫁与你为妾,因为沈五小姐的拒绝你与镇北侯府一时搭不上关联,杀一个陈默雷,灭陈氏一门,吓唬沈五,吓唬沈家?你够狠!
简少华,你以为你艳绝长安,长安的少女就得跪在你脚下嗅你的靴子?喵了个咪的,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!总有一天,我会叫你明白什么是拿刀割自己的小弟弟自寻绝路!
简少卿看看沈凯川,又看看沈雪,眸光闪烁不定,一抱拳,与简少恒一起向沈凯川告辞,追简少华而去。
简少恒无意中回过头来,正与沈雪冰冷的目光碰上,突地心底一颤,这个小女子,不是个好相与的!唉,能够与简少华比肩的女子,最后站在最高处,好相与才怪了!
沈雪仰望北方天空那艳丽的红光,听着夜风里若隐若现的嘈杂,故作不解地问道:“爹爹,那是火吧,看方向好像是皇宫,皇宫怎么会着这么大火?”
沈凯川叹了口气:“下午四方驿馆失火,议和使团的人员没逃得出来。”沈凯川再叹,北晋议和人员全部葬身火海,跳崖未死的慕容迟竟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组织起如此可怕的反击,可见长安城里必有北晋潜藏极深的暗点暗势,且能量惊人,亦可见慕容迟是南楚的劲敌,此人不除,南楚不安!
沈雪吃了一惊,烧死议和使团的外交人员,这是无视别国国格,唾面,打耳光,是红果果的侵略和欺侮,慕容迟一定愤怒到了极点,这才调了预备的107炮狂轰,炮声里,他是否想起了驻南使馆被炸一事?全部死亡,那位擅长骨科外伤的军医呢?但愿他没到长安来,慕容迟活着,沈世硕的残疾就有一分希望,尽管很渺茫。
蹙起眉,沈雪问:“爹,驿馆那火,是意外吗?”
“的确是意料之外,”沈凯川哼哼一笑,“给别人扣帽子,杀人放火这种事,做一件就够了,火烧驿馆,纯属脱裤子放屁。”
给别人扣帽子,是指皇帝要拿谁顶缸么?原来皇帝也知天元寺刺客是信王府假扮的!那把南楚第一椅,惦记的人真心不少。沈雪望着火红的天空,恍然悟到,你敬我一尺,我还你一丈,并不单指恩德,仇怨也通用。以彼之道十倍还施彼身,这种嚣张的睚眦必报、现时报的狭隘心胸,让人感觉很——爽。
沈雪问:“信王府世子怎么会到这儿来?这儿可不是金贵人儿能恰巧路过的地方。”
沈凯川笑:“你就这样瞧他不顺眼?多少人上赶着他,他却上赶着你,若不是他一心想着救你,在前头领路,我还找不到你,你真该谢谢他的。”
沈雪接口问:“施恩图报小人也,圣人云,近君子。远小人,女儿这是谨遵圣人教诲。不过,爹。你怎么知道他想着救我,还跟踪他?”
沈凯川诡诡地笑:“自然有人告诉我。”
沈雪眯了眼,貌似又被雷着了,简少华、简少卿、简少恒,亲王府同宗三兄弟。她的雷神爹爹,居然拐了简少卿做他的卧底,威武!
沈霜霜已经及笄,正在议亲,如果传出她头部受伤的消息,很可能引起猜疑。进而非议,于她名声有碍。因此沈凯川决定送沈雪和沈霜霜去桃花山庄,安泰和的坐堂大夫随沈世榆出城正在庄子里。两辆马车出深巷拐上西大街。至西城门,有一守城小头目正隐在城门洞里张望等候,见沈凯川骑马而来,轻轻一点头并不答话,打开城门。
沈一刀并未随行。有些事还要他去处理,比如绿衣胖子。比如那些捆成蚂蚱的少年。
四面的乌云涌向天心,八月末的天空布满彤云,细雨随着飒飒西风潇潇而下。沈霜霜头部的伤势不容耽搁,众人冒雨行进,山风渐紧,雨势愈大,尽管车厢篷布有防雨效用,也防不住一丝丝寒风裹着雨珠从隙缝里钻进来,小小的车厢开始蓄水,而骑在马背上的沈凯川及侍卫、赶车的车伕全身都淋透了。
回到桃花山庄已是卯时,一番安顿之后,沈雪洗澡换衣裳,爬上.床睡觉,直到顽皮的花花一个纵跳重重落在肚子上,沈雪“呜”一声坐起,花花,你是一只十三斤的大猫唉,这一跳,肠子被你跳得打结,高抬手照着一脸无辜相的花花狠狠地——摸个脑门儿,把花花抱起来按在枕头上又揉又搓。
一转头,沈雪看到冬草跪在床脚,垂着头,腰挺得笔直。作为身边的一等大丫环,又是个会武功的,有保护之责,却在她被劫持的时候不见踪迹,虽说是受她之命去收殓空鹏的尸体,那也耽搁得太久了,算得是很严重的失职,通常会被家主直接杖毙。沈雪知道冬草肯做她的丫环,完全是感沈凯川救命的恩情,心里左右别扭,因此从不自称“奴婢”,她微眯了眼,女大不中留,留来留去留成仇,再过三个月就满十八岁的大丫环,何去何从还是早做打算。
“起来吧,冬花呢?怎么没见她?”
冬草跪立未动,犹豫了一会儿,答道:“冬花摔断了小腿骨,药劲儿没过,还在昏睡当中。”
从侧面看过去,冬草的左脸颊靠耳根处有一块不小的擦伤,涂着灰乎乎的药膏,沈雪眸光微凝,这怕是要留下疤痕了,头发垂下来也遮不住,还不到十八岁的女孩竟面临毁容的危险。
“怎么回事,起来说话,冬果,扶冬草起来。”
冬果放下洗漱的热水,伸手去扶冬草。
冬草摇头:“小姐遇这样大事,冬草跪三天也不够罚,冬草自请鞭刑。”
沈雪神情淡淡:“你先把事情说清楚,我再罚你不迟,起来说话,这么跪着,想让别人认为我苛待于你么?”
冬草低头:“不敢,冬草跪着回话心安。”
“那由你,说事儿吧。”沈雪下了床,开始洗漱。
冬草声音低缓,开始叙述昨天发生的事情。
沈雪从后窗跳入花园后,前院传来声嘶力竭的咆哮,惨叫声大起,似有人狂飙杀入御林军。后院的御林军没跟去花园的都急急往前院去,走得一个不剩。冬草和冬花立即奔到月亮门,背起空鹏躲回寮房,却发现空鹏还有极微弱的呼吸,冬花找出白玉葫芦,将最后三颗黑药丸塞进空鹏嘴里。
御林军清理死伤人员之后退出天元寺,寺里的香客们惶惶如丧家之犬,哭声一片乱纷纷下山,冬草打翻了几个抢滑竿的人,和冬花高价雇了滑竿手抬空鹏。因伤者甚多,也没人注意空鹏的与众不同。待到半山坡,两个人把空鹏放进车厢,冬花守在车里。
冬草见狭窄的山道上挤满香客,展轻功踩着人头攀着树枝一路上山,进寺寻找沈雪和沈霜霜。寺里寺外寻遍,自家小姐和冬果,沈霜霜主仆五人,一个都没找到,七上八下暗想是不是随人群下了山。在花园城墙根下捡着两支小姐把玩过的精铁箭,猜疑间听得偏殿传来惊叫,有僧人从水井里捞出三具尸体。正是沈霜霜带出来的丫环婆子,冬草的心一下子沉进冰洞,顾着沈家名声也不敢上前指认,悄悄尾随僧人去查寺里另十口井,见并无异样。冬草估想两位小姐已遭人劫持。必须立即报信!急急下山,催车伕驾车往桃花山庄赶。
上山路陡,下山也不会平,车伕小心翼翼驾车,却发现车轫折断再也无法减速,势能转为动能。车速越来越快。无从得知车伕临死前在想什么,马车擦着岩壁撞上一块巨石后停了下来,马死了。车伕死了,马车撞得七零八落,冬花滚出车外,翻倒的马车压着她的腿,冬草抱着空鹏一路翻滚。阻于路旁的大树才没滚进深沟。
冬草用力将马车掀开,冬花抱着腿站不起来。疼得满额的冷汗。冬草想拦路过的马车,却没有一辆肯停下来看一眼,只能背着空鹏走一段,换背冬花走一段,如此来来回回,也许是上香的香客受惊不浅,直到走出落雁崮也不见有一人伸手相助。
空鹏的呼吸越来越弱,冬花疼得浑身打颤,冬草看着刚刚拐上通往桃林峧的山路,已没有力气站起来,轮番背着两个人在地上一点点往前爬。
视线渐渐模糊中,看到两骑快马奔来,依稀是二少爷沈世榆和安泰和的坐堂大夫……
安泰和药铺,安泰和,那铺子不会也是沈凯川的吧。沈雪囧囧地想,她的老爹开了多少个铺子呢?很好奇!她的老爹,不止是雷神爷爷,更是财神爷爷,哈,银子银子快到碗里来!
看着冬草苍白的脸,沈雪接过冬果端来的鱼蓉粥,抿了一口,叹口气说道:“重情重义我很喜欢,可受那许多累,我却是一点也不同情你,冬花和空鹏他们两个动不了,你竟没想到先找个地方把他俩藏起来,自己一个人回山庄要了马车再去接,并不见得多辛苦的一件事,你偏一个背两个,你吃苦不说,冬花就不疼?空鹏的伤就不耽搁?你若死了,可归不到累死,是蠢死的,练一身武功不是由你耍蛮力,一根筋不拐弯,说出去是感人呢,还是丢人呢。”摆摆手,让冬果扶冬草起来。
冬草跪得久了,两腿直颤,由冬果扶着坐到凳子上,愕然地张着嘴,好一阵憋,羞惭地垂头:“是冬草愚钝。”
马车的翻车想来不是意外。绑架一般是为了换取利益,绿衣胖子却是以杀她为终极目标,那食盒里的饭菜单吃都是无毒的,混在一起,三天后毒发攻心,无药可解,若服以参汤,一个时辰内七窍流血而死。为什么会有这样不死不休的追杀?三世孤煞,这一生若再短命也太冤了!
沈雪喝了口乌鸡紫参汤:“你遇到二少爷时,他正领着安泰和的坐堂大夫往山庄来,庄子里有谁生病了吗?”
冬草:“二姑爷住在客院。”
“咳咳”,沈雪一口参汤咽下去,那股淡淡的甜味却划了嗓子,止不住咳嗽,揭过冬草递来的茶喝了两口,惊诧地问:“陈默雷怎么会在山庄的客院里?”
慕容迟,岂不也在山庄里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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