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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星期后,滨海医院,庄小洁出院。
她的伤势好了大半,理论上应该在医院继续疗养,等身体全部痊愈再离开,可她怎么都不肯再住院。
除了每天闲的发慌之外,还有就是医药费让她头皮发麻,每天一闭眼一睁眼,就是七八百费用。
哪怕是警方报销,庄小洁也不想这样花费,所以感觉身体好点就要出院。
林逸飞和陆白衣知道她的性格,也从医生那里了解到可以在家休养,就无奈给她办了出院手续。
出院那一天,林逸飞和陆白衣都过去帮忙,把庄小洁从医院接回到家中。
庄小洁的家就在高胜寒小区,一栋一楼,一房一厅,很小,很简陋,但收拾的很干净,很温馨。
而且庄小洁虽然两个月没回家,但家里依然一尘不染,热水壶也装满了热水,俨然是庄晓婉的功劳。
“林警官,陆警官,喝点茶。”
刚刚回到家里,庄小洁就转着轮椅忙碌开了,一边把换洗衣物放下,一边给两人泡了一壶茶。
“今天辛苦你们了。”
庄小洁把两杯热茶放在林逸飞和陆白衣面前:“我这点事,总是麻烦你们,实在不好意思。”
“庄姐,不要这么说。”
林逸飞笑道:“我们都是朋友,你帮我,我帮你,是应该的。”
“就是,大家这么熟了,说这些就太见外了。”
陆白衣把行李箱放在大厅角落,随后拍拍手笑道:“再说了,你可是救过我命的人。”
“一点小事,陆警官就不要提了。”
庄小洁无奈笑了笑:“那让我实在不好意思。”
随后话锋一转:“不过大家都这么熟了,今天我请你们在这吃顿午饭,你们应该不会拒绝吧?”
陆白衣摆摆手:“这怎么好意思呢?再说了,你刚回来,身体要休养,不能太操劳。”
“没错,午饭随时都可以吃,等你身体好点再吃不迟。”
林逸飞也点点头附和,还环视一眼,想要找庄晓婉的影子,没去医院接人,也没在家,跑去哪了呢?
“妈,我回来了。”
就在这时,防盗门被打开了,庄晓婉推着自行车进来,车上挂着一个袋子,里面装着鸡鸭鱼和青菜。
“菜也买回来了。”
庄晓婉笑容明媚:“我还多买了一条鱼。”
接着,她又向林逸飞和陆白衣打招呼:“林哥哥,陆姐姐好。”
林逸飞和陆白衣点头回应:“晓婉好。”
他们这才明白,庄晓婉今天没去医院接人,是被庄小洁派去买菜了。
“林警官,陆警官,你们帮了我这么多,怎么也该让我请顿饭,不然我心里真不好受。”
庄小洁转动着轮椅开口:“而且你们放心,我不用操劳,晓婉的厨艺比我还要好。”
“弄个四菜一汤,一个小时就搞定。”
庄小洁堵在门口:“你们中午怎么都要留下吃饭,不然以后我有事就不找你们了。”
庄晓婉也笑着出声:“林哥哥,陆姐姐,你们就留下吃饭吧,我妈筹备这一顿,筹备了很久。”
“买什么菜,煮什么汤,怎么做,口味是清淡点,还是重油一点,她跟我讨论了好几天。”
她把袋子放入厨房:“你们今天不在这里吃饭,她心里可要失落了。”
庄小洁无奈一笑:“死丫头,出卖我,真是女大不中留……”
林逸飞跟陆白衣对视了一眼,庄小洁这么有诚意,他们不留下来确实不近人情了。
于是林逸飞笑着点头:“好,我们留下来吃午饭,顺便庆贺你顺利出院。”
庄小洁高兴不已。
接下来的两个小时,陆白衣陪着庄小洁摆放医院带来的东西,顺便闲聊。
林逸飞在厨房给庄晓婉打下手。
不得不说,庄晓婉确实是一个懂事能干的丫头,干起厨房琐事得心应手,没有丝毫扭捏和生疏。
林逸飞才摘了十几个荷兰豆,庄晓婉都把汤锅洗好,骨头清理干净,那双小手灵巧的不像话。
接着,庄晓婉就把一个大骨头放在案板上,拿起一把斩骨刀‘砰砰砰’的斩了起来。
虽然庄晓婉身子单薄,一双手也看着修长瘦弱,可斩起筒骨来却干脆利落,力道十足。
三五下,一个筒骨就断成两截,随后被庄晓婉丢入汤锅。
刚刚打开燃气灶,庄晓婉就意识到了什么,她扭头向林逸飞望了过来。
恰好对上林逸飞的目光。
庄晓婉眼皮一跳,忙低下头躲避,随后胡乱抓起东西丢向汤锅。
过于慌乱,她没看到那盘东西是腊肉。
“拿错了。”
林逸飞伸手握住庄晓婉的手,然后把腊肉取了过来。
这一抓,让庄晓婉身躯抖了一下,脸色就跟上次天台似的苍白。
林逸飞感受到她的情绪,随后松开她的手腕,把莲藕倒入了汤锅,接着点燃煤气炉。
“没事了,不要想太多了,都过去了。”
林逸飞笑着拍拍庄晓婉的肩膀:“以后好好读书,不要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事。”
“你还小,又聪明,前途无量,你妈妈也需要你照顾,以后做事要再三思虑。”
“为一个人渣搭入自己,不值当。”
他声音很是轻柔:“以后有什么事,不方便跟你妈妈说,你可以找我或者陆警官。”
庄晓婉身躯一震,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沉默,良久,她咬牙点了点头,俏脸有一抹重获新生的光泽。
她经历了什么,只有她知道,林逸飞知道,死去的张铁龙知道。
有些秘密,她原本一个人承受和煎熬,谁知林逸飞却愿意扶了她一把,让她对未来又多了一点信心。
午饭很快做好,香气弥漫在整个大厅。
一个白切鸡,一个啤酒鸭,一条清蒸鱼,一个腊肉荷兰豆,一个青菜,还有莲藕骨头汤。
对于普通人来说的家常便饭,却是庄晓婉母女一年中最丰盛的午饭,比春节晚饭还要多样。
四人坐在小桌子前面,很是高兴碰杯。
庄晓婉把一个鸡腿夹入林逸飞碗里。
林逸飞没有拒绝,他知道,庄晓婉是在说:
谢谢。
下午三点,林逸飞和陆白衣离开庄家,走向车子准备回家,刚走到途中,他们就遇见了黄海霞。
黄海霞一眼认出了两人,马上热情的冲上来拉着两人:“林警官,陆警官,你们来走访吗?”
林逸飞笑道:“不是,我们是来看一个朋友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黄海霞低声问道:“对了,林警官,高医生他会怎么判啊?他还真是可怜,难道好人没好报?”
林逸飞接过话题:“怎么判,我不清楚,我只是提交证据,具体审判,是法官的事。”
“也是,也是……”
黄海霞连连点头,随后话锋一转:
“林警官,我聚集了整个小区的人,还有高医生救治过的人,联名给政府给法官上书……”
“你说高医生会不会有一条生路?”
她很是认真的样子。
陆白衣一愣:“联名上书?求情?”
黄海霞点点头:“没错,虽然我知道高医生杀了人,可他也救了很多人啊,我跟那些患者聊过。”
“他们愿意联名上书求情。”
她轻叹一声:“高医生这种好人死了,是对这个社会最大的讽刺。”
“黄主任,有心了。”
林逸飞看着这个热心的居委主任,眼里多了一抹赞许,虽然黄海霞很八卦,但大是大非上却不含糊:
“我不知道联名求情有没有用,不过你可以问问专业人士。”
他调出一个号码给黄海霞:“这是高医生的律师,你可以联系他问问。”
黄海霞高兴不已,忙把号码抄了下来:“谢谢林警官,谢谢林警官。”
看着黄海霞离去的背影,陆白衣轻声一句:“师父,这有用吗?”
林逸飞目光如水:“有些事情,做了总比没做好……”
一个月后,京州,人民医院,第三手术室,红灯亮起。
手术进行中。
手术室里,高小飞一动不动躺在手术台上,脸上几近凝固的绝望神情,让走进去的高胜寒泪如雨下。
他足足耗费三十分钟才平复自己的情绪。
随后,他重新拿起了手术刀。
林逸飞一度担心情绪激动的高胜寒能否做这个手术,可当高胜寒拿起手术刀时,他就知道自己多虑。
拿着手术刀的高胜寒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,不仅目光炯炯有神,神情贯注,就连那双手也如蝶翻飞。
他从容不迫的开着头颅,每一个动作,每一个眼神,都让一干医护人员不由自主去领会,去服从。
滨海第一刀,名不虚传。
五个小时后,高胜寒完成了手术,手术非常成功,各项系数也都良好,让高小飞多了苏醒的几率。
林逸飞相信,父子之间的心结会就此消散。
随后,高胜寒不顾疲劳,在病房门口又看了高小飞半小时,留下一段录音才跟林逸飞他们返回滨海。
在飞机上,高胜寒向林逸飞呢喃一句:“告诉他,我爱他。”
这一别,怕是永远了,所以他格外珍惜。
回到滨海后,高胜寒坚持着去周子豪墓地上香。
他感谢周子豪为高小飞所做的一切,还委托林逸飞以后帮忙拜祭。
最后,高胜寒回到看守所,安安静静,等待着最后的审判,等待着属于他的死亡……
这一段时间,黄海霞也没闲着,聚集了千余名患者家属和碰瓷受害者,给政府和法院递去了请愿书。
他们还说服了李翡翠和张铁龙的家人,也站出来写了一封求情书。
媒体也连出社评:社会不公和缺乏教育才是滋生犯罪的根源,处决犯罪的根源比处决罪犯更重要!
舆论越来越大,高胜寒一案再度走入众人视野……
死刑渐行渐远。
在高胜寒等待审判的日子里,滨海警局给重案三组记了大功,还补发了一串案子中应发的奖金。
大狗和山猫他们一个个笑的牙齿都快掉下来。
富国庆也得到一个体面的归宿,英勇搏斗古董走私犯牺牲,名字刻入警方石碑,子女成为烈士家属。
警察部还给林逸飞发了一枚勋章,嘉奖他这三个月来的出色表现。
六起重案的先后侦破,也奠定了林逸飞滨海第一神探的地位。
各个分局纷纷邀请林逸飞传授经验,不少领导还宴请林逸飞拉近关系,宣传部更是三次采访林逸飞。
很多探员都挤破脑袋想要加入三组。
一时之间,林逸飞风头无人能比。
只是林逸飞不太适应这些,应酬一个多星期后,就用生病推了一堆酒会,还顺势请假休息三天。
他准备好好休息一番。
只是还没来得及睡大觉,周子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:“逸飞,我听说,你明天开始放假?”
林逸飞没有隐瞒,笑了笑回道:“看来你在警方有不少内线啊,说吧,有什么事?”
周子怡声音温柔:“明天陪我去买年货。”
林逸飞一愣:“买年货?”
周子怡点头:“是啊,快过年了,虽然家里不缺什么,也有佣人帮忙,可我还是想去街道买年货。”
“以前每次过年,我、父亲和周子豪都会抽空聚在一起逛街,买点吃的用的或其它小玩意。”
“现在他们走了,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了。”
“我想要去逛逛,却有点伤感,担心逛街时哭出来,所以我想你陪陪我。”
她语气有着落寞,言语还隐约把林逸飞当成了家人。
林逸飞心里一柔:“好,我明天陪你去买年货。”
除了陪陪这个可怜人儿之外,还有就是林逸飞想要给养父林解放和戴东山买点东西。
周子怡笑声醉人,还带着一抹撒娇:“那你明天下午三点过来接我。”
林逸飞刚想说你有车,随后反应过来,笑着点头:“好,明天下午见。”
第二天下午,林逸飞处理完手头几件私事,就掐着时间开车去接周子怡。
车子行驶在六车道上,林逸飞发现年味已开始散发。
街道两侧挂着大红灯笼,五色彩旗也插满了灯杆,路上的汽车和单车比平时翻倍,两个字:热闹。
商店里,挤满了购买新衣的顾客,有的是为了家人挑选,有的则是为了自己挑选,个个笑容满面。
餐厅里,也是人头攒动,吃饭的人络绎不绝,好像完全没有饭点一样。
超市门口也是排着长长的队伍,买油买米买酒水,让收银员忙得不可开交。
看到导航上的堵塞提醒,林逸飞就绕了一圈路,从东方文武学校穿过去。
学校已经放假,空荡荡的的不见人影,周边商铺也都跟学生生意相关,所以这里比其他地方要冷清。
经过学校门口的时候,林逸飞还向爆炸过的餐馆望过去。
过去一个多月了,餐馆还是没有恢复全貌。
这食街本就是待拆地带,距离房东交房期限也就半年,加上死过人,所以店主知道餐馆开不下去了。
因此保险金和赔偿金一到手,店主发放完工资和遣散费,就直接丢掉餐馆回老家过年了。
滨海警方鉴定完现场后也没修复餐馆,走完全部手续后就直接安排挖掘机清理。
“哐当,哐当……”
此刻,几个工人正操作着挖掘机和铲车,在废墟上作业,把一堆堆砖石放入渣土车。
他们动作很快,也很有效率,转眼就装满一车杂物,接着渣土车就轰隆隆运走。
挖掘机和铲车没有停歇,继续把其余杂物扒拉下来,然后堆成一堆。
“呜——”
林逸飞一转方向盘,把车子停在餐馆门口,想要再度感受一下经历生死的地方。
钻出车门,林逸飞向餐厅走过去。
刚刚靠近,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就拦了过来:“小兄弟,这里是施工现场,你不能进来。”
林逸飞掏出证件表明身份:“我是警察,我来这里看一下。”
“啊?是林警官啊。”
工人看着林逸飞大喊一声,随后摘掉防护镜笑道:“林警官,好久不见。”
林逸飞一愣,随后认出对方:“张大海?”
此人正是刘娇娇的丈夫。
林逸飞追问一声:“你不是跑船吗?怎么干起施工来了?”
张大海苦笑了一下:“赖红彪和刘娇娇的案子,虽然跟我没有关系,但毕竟是合法夫妻。”
“我又经常跑船,牵扯不少货物,船运集团担心说不清,就把我调到子公司搞工程了。”
他流露人生的无奈:“今天还被派来这里,也算是宿命了……”
“原来如此!”
林逸飞叹息一声,随后拍拍张大海肩膀:“一切都过去了,未来会好起来的。”
“谢谢林警官,我已经看开。”
张大海笑了笑,随后偏头:“你是来勘查现场的?你们还真是辛苦,行,我不打扰你。”
他让人拿来一个安全帽给林逸飞。
林逸飞感谢一声,随后带着安全帽走入餐馆。
满地狼藉,到处可见玻璃和碗碟碎片,还有烧毁的桌椅以及电器,一个完整的东西都找不到。
可见当初爆炸何等惊人。
林逸飞轻叹一声,随后又走近变成废墟的厨房,这是爆炸后第一次来这里。
他重伤昏迷了三天,然后又疗养了一个多星期,勉强能够出院时,餐馆爆炸案子已经告一段落。
虽然林逸飞心里早有准备,可近距离接近厨房,还是感受到巨大冲击。
厨房已经不能用废墟来形容了,完全就是炸成了粉碎,所有物件好像都被一只巨手揉成了粉末。
而最底下的一层,因为大火焚烧热油以及消防喷水作用,完全跟地面熔化在一起,像是铺了地砖。
林逸飞算是知道什么叫‘粉身碎骨’了。
看着十几个警方留下的证物标记,他不由感慨陆白衣他们当时寻找刘娇娇和周子豪尸骨的艰难。
比起厨房这些炸碎的物件,变成废铁的威图算得上最大完整。
“林警官,你好,请问你还要勘查厨房吗?”
这时,戴着安全帽的张大海走了过来,他神情犹豫着开口:
“如果你不找什么证据的话,我们想要清理厨房了。”
“我倒是无所谓,几个兄弟是外地人,赶着完工回老家。”
他指一指外面几个工人。
林逸飞忙从厨房走出来,很是歉意地回道:“对不起,耽误你们了,我没什么好勘查了。”
张大海连连点头:“谢谢,谢谢。”
随后,他就指挥着挖机和铲车工作,开始对厨房进行清理。
林逸飞又望了望周子豪洒过热血的地方,随后轻叹一声离开餐馆,来到汽车旁边准备去接周子怡。
“叮——”
就在这时,林逸飞电话响起,戴上耳塞,很快传来龙叔凝重的声音:
“组长,我今天跟京州方面交接高小飞的手尾,那边负责坠江案的夏南警官跟我提了一嘴。”
“京州昨晚发生一起凶案,李天明被人用鱼线勒死在车里。”
龙叔压低声音:“他还少了一只手。”
林逸飞微微皱眉:“凶案天天都有,京州就算是省城,也不可能没刑事案件。”
“再说了,这李天明是什么人?”
“我们经手的案子,好像没有这个人啊。”
他不明白龙叔的意思。
“李天明,就是害死杨娜娜和导致高小飞坠江的人。”
龙叔提醒一句:“三个富二代之一……”
林逸飞眼睛眯起:“是那伙混蛋?”
龙叔神情犹豫着开口:“没有皮屑,没有指纹,没有监控,还截走了部分肢体。”
林逸飞笑了笑:“这个描述怎么有些熟悉?不就是郭富贵他们被杀的特征吗?”
接着他眉头一皱,似乎捕捉到了什么。
“没错,跟郭富贵他们凶案相似。”
龙叔点点头:“现场的干净程度也堪比连环杀人案。”
林逸飞顷刻明白了龙叔想法,眼皮一跳:“你意思是……这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我也觉得不可能,只是感觉相似,就跟你说一声。”
龙叔给出一个猜测:“说不定是凶手模仿作案……”
“砰——”
就在这时,餐馆厨房位置,清理废墟的挖掘机一声巨响,一个轮子直接陷入了地面。
驾驶员撞了一下玻璃,挖掘机也差点翻了。
几个工人忙冲过去。
随后,张大海愤怒吼出一声:“妈的!这餐馆有窨井,怎么没人告诉我们?”
林逸飞打了一个激灵,拔腿就向餐馆冲了过去。
他一把拉开几名围着的工人。
视野中,挖机压碎了一块油腻腻的地面,轮子下方,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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